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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赶走初恋的妻子跑来挽回时,我身边的女团长:去训练,我会会她
发布日期:2025-04-13 14:12    点击次数:199

同志陈雪,已经英勇牺牲。

政委的话音刚刚落下,郑朗的眼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涌出。

陈雪,那位曾悉心教导他的军事导师,在一场爆炸试验里,被突如其来的碎片无情地夺去了宝贵的生命。

政委语气庄重,缓缓说道:“陈雪同志临终前,特意提议让你接替她的职责。经过组织全面评估,我们一致认为你具备这样的能力。郑朗同志,你愿意承担起这份重任吗?”

郑朗没有丝毫的犹豫,当即迅速站直身体,眼中虽噙着泪水,却满是坚定,大声回答道:“我愿意!军人的本分,便是服从命令!”

政委紧接着追问:“即便你们所从事的研究充满了未知的风险,随时都可能面临牺牲,你也依然愿意吗?”

“我愿意!”郑朗毫不犹豫地再次给出坚定回应。

“即便这意味着你要在边疆封闭工作整整三年,无法见到你的妻子和孩子,你还是愿意吗?”

郑朗的脑海中,瞬间闪过林姝蔓那优雅动人的身影,以及女儿星星那可爱俏皮的面庞。短暂停顿之后,他咬了咬牙,斩钉截铁地说道:“我愿意。”

政委的眼中也泛起了泪光,他站起身来,向着郑朗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:“郑朗同志,我代表组织,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。”

夜色深沉,郑朗拖着沉重的步伐,缓缓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他的手中,紧紧地握着一个狙击枪的瞄准镜。

这,是陈雪留下的遗物。

陈雪没有家人,她所有的遗物,都分给了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。这个瞄准镜,是她生前最为珍爱的物品,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——“雪”。

在郑朗的心中,陈雪不仅是传授他科研知识的恩师,更是在射击技巧上给予他额外指导的良师益友。她宛如姐姐一般关怀着他,又似母亲一样给予他温暖,是他心中最好的导师。想到这里,他的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。

突然,前方传来一个既轻蔑又悦耳的女声:“哭什么呢?”

只见那人从屋檐下缓缓走出,沐浴在皎洁的月色之中。她穿着乌黑锃亮的军靴,身姿修长,细腰盈盈一握,身材堪称出众。

军帽之下,是一双透着高贵与冷傲的眼睛和眉毛。

她,便是郑朗的妻子,林姝蔓。

“姝蔓,你提前回来了?”

郑朗心中涌起一丝惊喜,然而,这份惊喜转瞬便被无尽的悲痛所笼罩。陈雪的死,属于军事机密,暂时不能对外人透露,即便是自己的妻子林姝蔓也不例外。

他只能匆忙擦去眼角的泪水,小心翼翼地将瞄准镜收起。

然而,林姝蔓动作迅速,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瞄准镜。

黑色的镜筒落在她洁白的手套上,她嘴角慢慢上扬,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微笑。

“又是陈雪?你这么晚回来,是去见她了?瞧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,怎么?她真的是你始终忘不了的初恋?”

一直以来,林姝蔓都对郑朗和陈雪之间的关系存在误解。郑朗曾无数次向她解释,他们之间仅仅是纯粹的战友之情和师徒之情,可林姝蔓心中的疑心,还是在今晚彻底爆发了。

“那她的瞄准镜怎么会在你这里?你今晚到底在哭什么?”她的质问如连珠炮般,咄咄逼人。

郑朗一时语塞,无言以对。

林姝蔓气愤不已,猛地转身,大步离去。

郑朗急忙追了上去:“你刚回来,就要走吗?我们已经三个月没见面了,星星可一直都很想你。”

林姝蔓冷冷地笑了一声:“她又不是我亲生的,怎么可能会想我?”

这话,如同一把利刃,直直地刺进了郑朗的心里,让他感到一阵窒息。

星星确实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。当年,郑朗的父母在越战中英勇牺牲后,郑朗未经林姝蔓同意,便毅然领养了星星。

林姝蔓讥讽地继续说道:“女儿是别人生的,丈夫心里又想着别的女人,有时候我真的怀疑,我到底有没有一个真正的家。”

郑朗的心,仿佛被千万根针扎着,痛苦得仿佛要碎裂开来。长期以来,林姝蔓对他一直非常冷漠,他的心早已布满伤痕。

可下个月,他就要前往边疆了,夫妻二人能够团聚的时间已然不多。

于是,他再次选择主动低头,加快脚步,从巷子里追了上去。

然而,映入他眼帘的一幕,却让他如坠冰窟。

他那刚才还冷漠无情的妻子,此刻正笑容满面,无比温柔地看着她身边的男子。

那男子,英俊非凡,正是林姝蔓的初恋,虞子筠。

郑朗心里很清楚,林姝蔓对自己并不感冒。

林姝蔓出身名门望族,家族底蕴深厚,出过不少文人墨客、建筑大师等各行各业的精英。她自幼饱读诗书,眼界极为不凡,平日里只与顶尖人物交往。与郑朗的婚姻,纯粹是一场意外。

在那个上山下乡的特殊年代,身为大小姐的林姝蔓被派到农村干苦活。郑朗,作为村里最能干的壮汉,曾帮了她不少忙。嫁给郑朗这样的贫苦农民,有助于她证明自己已经彻底摒弃了资产阶级思想,所以林姝蔓才选择了他。

后来,林姝蔓在越南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,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,拼出了全新的生活,年纪轻轻便晋升为少校。

在她的眼中,郑朗不过是个连“莎士比亚”都会念成“杀死标儿”的文盲,与才华横溢的虞子筠相比,简直天差地别。

虞子筠和林姝蔓家世相当,同样才华出众,如今已是国内知名的舞蹈家。

此刻,郑朗静静地站在昏暗的小巷里,默默地注视着路灯下的林姝蔓和虞子筠。

昏黄的灯光,为他们营造出了一种无比浪漫的氛围。两人并肩而立,宛如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,完美地诠释了“才子佳人”“天作之合”。

郑朗终究还是没有上前打扰他们,只是脚步沉重地转身,朝着家的方向走去,准备回去照顾女儿星星。

这是他第一次,认真地考虑离婚这件事。

他和林姝蔓之间的感情,本就如风中残烛,摇摇欲坠。而未来,他还要与她分别三年之久,恐怕等他回来时,两人之间的关系,连陌生人都不如了。

看着星星那可爱的睡脸,郑朗默默地皱起了眉头。

他担心一旦离婚,林姝蔓会更加排斥星星这个女儿。为了给星星一个完整的家,郑朗实在不敢轻易提出离婚。

可他万万没有想到,星星竟然异常喜欢虞子筠,甚至喜欢程度远远超过了喜欢他这个亲生父亲。

距离奔赴边疆,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。在这一个月里,郑朗还有诸多重要的工作要完成。

首要任务,便是与专业蓝军的对抗演习。他目前在装甲步兵团担任高级通讯员。

演习前,需要提前安装通信设备。为此,郑朗要在荒山野岭中忙碌整整三天。

得知他要出门三天,星星委屈地哭了起来:“爸爸坏,爸爸不要我了。”

郑朗心疼不已,紧紧地抱住星星:“宝贝乖,爸爸三天后就回来,回来给宝宝买大蛋糕,给你过生日,好不好?”

他实在不敢告诉星星,这三天仅仅只是一个开始,之后他还要离开长达三年之久。

郑朗很想在奔赴边疆之前,多陪陪星星,所以在荒山里安装设备时,他心急如焚,恨不得立刻完成工作,回到星星身边。

然而,一着急就容易出错。他的右手不小心被沉重的设备砸到,鲜血瞬间喷涌而出。

医务员急忙赶来,可郑朗正全神贯注地忙碌着,硬是强忍着剧痛,坚持把设备安装好,才接受包扎。

他一刻也不敢耽搁,马不停蹄地赶回家,订了蛋糕,买了洋娃娃,满心欢喜地朝着家里奔去。

可刚到家门口,他就听到了星星和林姝蔓的阵阵笑声:“子筠叔叔是不是很厉害?”

“是!子筠叔叔比爸爸还厉害!”

郑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只见林姝蔓娇羞地坐在院子里,星星则坐在虞子筠的腿上,三人看上去就像最和谐美满的一家三口。

虞子筠正手把手地教星星玩弹弓,弹弓射出的石子精准地射落树上的叶子,几乎百发百中,星星开心得拍起了小手,大声叫好。

林姝蔓看着他们一大一小,眼神中充满了宠溺:“星星,你子筠叔叔的枪法更准哦,他可是妈妈这辈子见过的军人中,打枪最厉害的。”

虞子筠的笑声悦耳动听:“没有啦,我的枪法一般般,不过比起星星爸爸,确实要强很多。哈哈哈,当初他可是一千发子弹全部脱靶,成了整个军区的‘传奇’。”

他毫无顾忌地在郑朗的妻子和孩子面前,提起郑朗过去的糗事。

林姝蔓和星星笑得前俯后仰。

面对郑朗时,林姝蔓总是一脸冷漠,星星也总是苦着小脸,哭哭啼啼的。而此刻,在虞子筠面前,她们父慈子孝,林姝蔓仿佛变成了一个温柔的好妈妈,星星也像一朵盛开的太阳花,开心又快乐。

郑朗一直在门外静静地目睹着这一切,心中既感到欣慰,又充满了心酸。

这时,星星看到了他,立刻清脆地喊了声:“爸爸!”

郑朗不想扫了星星生日的兴,强忍着内心的痛苦,脸上堆满了笑容:“宝贝,生日快乐!爸爸给你带了蛋糕哦。”

但星星对他买的蛋糕只是尝了一小口。

“爸爸,这个蛋糕不好吃,没有子筠叔叔买的好吃。”星星眨着大眼睛,天真无邪地直言不讳。

郑朗的心,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,冷得彻骨。

虞子筠优雅地对他一笑:“听说今天是星星的生日,我在上海凯司令提前订了白脱栗子奶油蛋糕,不好意思,不知道你今天回来,我们已经吃完了。”

他的话,让郑朗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。

林姝蔓面无表情,目光冷冷地扫过郑朗那缠着绷带的右手。

郑朗像触电一般,迅速把手藏到桌子下面,强装镇定,温和地笑了笑:“嗯,谢谢虞先生陪我女儿过生日。”

虞子筠笑得灿烂:“我和星星聊了你五年前刚入伍的事,她听得可津津有味了。”

五年前,郑朗和林姝蔓结婚,同年他加入了军队。那时的他,对侦查、枪械、格斗等一无所知,在新兵营里,出了名的笨拙。

虞子筠似乎对他的过去了解得一清二楚,毫不留情地把他的糗事全抖了出来。

“那次一千发脱靶,我都看不下去了,当时我在部队参加文艺汇演,走到你爸爸身边,夺过他的枪,换弹夹,哒哒哒,十枪全中十环。”

星星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:“叔叔你真厉害!”

虞子筠当年确实技艺高超,枪法精准,又长得英俊潇洒。那时,林姝蔓就站在一旁,目光中满是倾慕。

那时的郑朗,就已经知道自己输了。

而五年后的今天,他输得更加彻底。

他惊讶而又失落的发现,不仅是林姝蔓,就连星星,也更喜欢虞子筠。

如果星星能够选择,或许她真的会选择虞子筠当她的爸爸。

晚上,郑朗洗漱时,只能用左手笨拙地倒水。

林姝蔓帮他拿起暖水瓶,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厌恶:“五年了,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,布置通讯设备都能把手弄伤。”

郑朗心中猛地一震,原来她早就知道了。

毕竟她是装甲机步团中最出色的营长,团里的一举一动,都逃不过她的眼睛。

她知道郑朗受伤,也知道郑朗会提前回来,可她还是带着虞子筠回家给星星过生日。

他回家已经12个小时了,林姝蔓对他没有一句关心的话语,只有无情的嘲讽。

“这五年你关心过我吗?”郑朗直视林姝蔓的眼睛,质问道。

“你知道这五年我在学什么吗?你知道我练了多少枪吗?你知道我要承担什么任务吗?”

林姝蔓冷冷地看着他,一脸的不屑:“我不知道,我也不想知道。”

郑朗突然闭上了眼睛,两行泪水缓缓滑落。

他怎么也没想到,林姝蔓已经变得如此无情,离婚的念头,在他心中愈发强烈。

“咳。”林姝蔓补充道:“我的意思是我平时太忙,没时间关心你,没时间了解你的事。就像明天的对抗演习,我投入了大量的心血,我必须赢过蓝军。”

郑朗忍不住讽刺道:“你这么忙,还有时间和虞子筠重温旧情?谈情说爱?”

林姝蔓凤眼圆睁,朝着郑朗大声吼道:“不准你这样说他!他还没结婚,这样的话传出去会毁了他的名声!”

郑朗愣住了,原来,即便是在吵架的时候,林姝蔓最关心的,依旧是虞子筠的名声。

他的心,彻底寒了。他很想质问她,很想和她大吵一架,可明天,就是全军演习。

军人,以任务为重。

郑朗只能强压怒火,说道:“等演习结束,我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
他想告诉她,他即将去执行一项保密任务,为期三年。

在这个和平的年代,每个军事区域都配备了一支精英的蓝军队伍。

他们的任务是深入挖掘盟友的软肋,并针对这些弱点进行专门的训练,在模拟战斗中给予对手致命一击。

林姝蔓和郑朗所在的装甲步兵部队这次扮演的是红方角色,他们提前三个月就开始准备,但结果却是惨败。

蓝军的行动难以捉摸,战术奇特,他们摧毁了红方的坦克编队,捣毁了红方的指挥所,以接近1:20的战损比大获全胜。

林姝蔓几乎要气炸了,自部队成立以来,他们从未遭受过如此惨痛的失败。

演习结束前半小时,她拿起望远镜,目光投向了丛林深处的通讯部门。

那是少数几个尚未被蓝军占领的阵地之一。

一名穿着迷彩服的蓝军女兵正迅速而悄无声息地接近,动作异常敏捷。

她以闪电般的速度解决了通讯部门前的两名哨兵,在楼上所有枪口对准她时,她灵活地躲避,轻松地击败了狙击手和火力支援人员。

林姝蔓从未见过如此卓越的个人战斗能力。

当通讯部门剩余的战斗力几乎被这名女兵消灭时,作为通讯员的郑朗突然翻滚到窗边,举起了他的狙击步枪。

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,他甚至没有瞄准,就一枪击中了对方的头部。

林姝蔓的瞳孔紧缩,难以置信地盯着他。

确实是他,他的右手还有伤,眉头却连皱都没皱,仿佛轻而易举。

林姝蔓一直举着望远镜,久久地凝视着,身后的指挥官和副营长等人几乎怀疑她变成了一尊雕塑。

直到传令兵飞奔而来:“报告营长,通讯员郑朗击毙了一名中校!”

那名被郑朗“击毙”的中校,此刻正坐在郑朗对面。

她的脸上涂满了厚重的迷彩,但掩盖不住她五官的精致,她有兴趣饶地注视着郑朗。

“同志,你的枪法真不错,五十米内不用瞄准就能击中目标。”

郑朗礼貌地点了点头。

在过去的五年里,他每天都在练习射击,已经达到了抬枪即中的水平,技艺几乎与专业狙击手不相上下。

“嘿,你叫什么名字?”中校凑过来,笑容中带着一丝戏谑。

郑朗后退了几步,严肃地说:“因为这是演习,所以我发射的是空包弹,如果是实战,你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,死人是不会说话的。”

中校听后大笑,眉眼间充满了活力,就像夏日的阳光一样明亮而炽热。

郑朗低下头,不再看她。

有了陈雪这个前车之鉴,他不敢再和其他女性过于亲近,担心林姝蔓会误会。

他迈步向集合地点走去,万万没想到途中会踩到散落的榴弹。

演习中使用的榴弹没有实际杀伤力,但爆炸时产生的冲击力足以将人掀翻。

偏偏郑朗站在悬崖边,那一刻他没能站稳,整个人滚落了山崖。

他的身体被尖锐的山石撞击得剧痛,突然被一双纤细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腰部。

救他的人正是那位中校,此刻她像肉垫一样支撑着他:“别怕,别乱动。”

郑朗屏住呼吸,看着中校扯断藤蔓,将他们绑在一起,然后迅速攀岩。

当他们安全到达地面时,团部的人都围了上来,林姝蔓冲在最前面,她那漂亮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焦虑的神情。

“你怎么样?有没有受伤?疼不疼?”她连珠炮似地问道。

医务兵站在她身后提醒:“首长,需要您让开,我们才能给伤员检查。”

林姝蔓有些尴尬地退后,又恢复了她那副冷漠高傲的样子。

这时,野战通信车开了过来,话务员向林姝蔓敬礼:“报告首长,S城来电,经过十八座山的转接,终于联系到了这里,可能有紧急情况。”

林姝蔓不耐烦地接过话机,听到那边的声音后,她的脸色立刻变了。

“子筠?你受伤了?别哭别哭,好,我马上过去看你。”

虞子筠的爸爸可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。

他这高干子弟,就算林姝蔓在野外训练,也能通过军用网络找到她。

电话一挂,林姝蔓的脸色更加焦急,催着医务员赶紧给郑朗检查伤口。

郑朗冷静地观察着林姝蔓的每一个动作,然后问:“虞子筠怎么了?”

林姝蔓显得有点尴尬,小声回答:“阑尾炎。”

“你想去看望他?”郑朗追问。

医务员检查完,确认郑朗只是皮外伤。

倒是那个中校背着郑朗攀岩时,脚趾骨折了,得住院。

“多谢了,兄弟,忙完请你喝一杯。”林姝蔓拍了拍中校的肩膀,戴上帽子准备走。

郑朗突然提高了声音:“林姝蔓,你不能去见虞子筠。”

林姝蔓眉头一皱:“你能不能小声点?他伤得比你重,他更需要我照顾,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去看看他。”

郑朗严肃地说:“我不是在质疑你们的关系,他今天用特权找你,这对其他人来说不公平。

你有没有想过,这里几千名士兵背后都有家庭,可能有人的父亲受伤了,有人的母亲住院了,但他们没办法立刻联系到自己的孩子!”

郑朗心中充满了愤怒,他认为军人应该以身作则,这是他第一次对林姝蔓发火。

他承认自己的愤怒中包含了嫉妒,他嫉妒虞子筠。

在他刚刚从死亡线上回来的时候,她却要去看望虞子筠。

他马上就要去边疆闭关三年,离开前的每一刻他都很珍惜,但林姝蔓只想和虞子筠在一起。

郑朗努力克制自己的嫉妒,他时刻提醒自己是一名军人,他总是从国家的角度考虑问题。

他认为虞子筠今天的行为是对其他士兵的不公平。

然而林姝蔓只是觉得郑朗在无理取闹:“别借题发挥,上纲上线行不行?”

她低声讽刺郑朗:“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个失心疯的妒夫,一点军人的风范和尊严都没有!”

郑朗的心几乎要碎了,看着她冷漠的背影离去。

一直闭目养神的中校突然开口:“她是你妻子吗?”

郑朗沉默了。

“老公”这个亲昵的称呼从来不适合林姝蔓,说“妻子”、“爱人”、“伴侣”也不合适。

多么可笑,结婚五年了,郑朗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和林姝蔓的关系。

“离婚吧。”中校睁开眼睛,深邃的目光直视郑朗:“她不值得你。”

在野战医院的病房中,郑朗把一束粉色百合花轻轻放在了中校的床边。

他现在已清楚了她的身份。

她名叫阮芸亭,29岁,是某个高度机密特种部队的队长。

在这次红蓝双方的对抗演习里,她担任副指挥,独自击溃了红方三百多人,实力非常强大。

最终却被不起眼的通信兵郑朗“击毙”,这成了震惊整个军区的奇谈。

这时,阮芸亭正跷着腿,轻松地翻阅着报纸,等着郑朗给她削苹果。

“进展如何了?”她突然问道。

“什么进展?”郑朗一头雾水。

阮芸亭露出一抹调皮的笑容:“你的离婚事宜,处理得怎么样了?”

郑朗严肃地回答:“这是我的私事,不需要您操心。”

“哎哟!”阮芸亭突然捂住缠着石膏的脚:“好痛,真的好痛。”

郑朗立刻紧张起来,急忙靠近她,眉头紧锁,好像自己能替她分担痛苦。

他总是知恩图报,心地非常善良。

阮芸亭扭动着身体,突然像筛糠一样颤抖。

“中校,您没事吧?您……”郑朗焦急万分,揭开阮芸亭脸上的报纸,却看到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,眼睛里满是狡黠,完全没有正经的样子。

“哈哈哈,对不起,你太好骗了,逗你玩真有趣。郑朗同志,你的感情真丰富,我很好奇,像林姝蔓那样冷若冰霜的人,怎么会让你着迷。”阮芸亭笑得更加妖娆。

郑朗认真地回答:“如果没有林姝蔓,我现在可能还在乡下种地。她是我的恩人,我感激她让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。”

听到这个回答,阮芸亭的表情也变得严肃,过了一会儿,她沉声说:“记住,我们人生中最大的恩人永远是我们自己。”

郑朗离开时,阮芸亭把那束粉百合花扔进他怀里:“别给我,拿去给你老婆的小情人,挑衅他,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。”

郑朗显得有些不知所措,嘴唇微微颤抖,阮芸亭大声说:“别跟我说你做不到,能打出那种枪法的人绝对不是懦夫,你有勇气,你得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!”

在阮芸亭的鼓励下,郑朗鼓起了勇气,真的拿着那束粉百合,昂首挺胸地走向虞子筠所在的市立医院特护病房。

但当他走到病房门口时,他的勇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。

因为他看到了星星也在。

虞子筠似乎已经康复,穿着病号服在窗边跳着民族舞。

星星抬头看着他,眼睛里充满了憧憬:“叔叔好帅啊,如果叔叔是我的爸爸就好了,那我也能成为舞蹈家了。”

虞子筠怜爱地抱起他亲了一口:“叔叔也想成为你的爸爸,那样就能每天教你跳舞了。”

说着,他看向坐在床边的林姝蔓,目光温柔。

一瞬间,郑朗感到全身的伤口都在痛。

最痛的还是他的心,仿佛被万箭穿心。

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,林姝蔓突然转头看向门口,原本温柔的眼神立刻变得锋利,直刺郑朗。

“你来这干什么?”林姝蔓大步走到门外,夺过郑朗手中的粉百合,扔进了垃圾桶。

“子筠对花粉过敏,你是故意来让他伤心的吗?”

郑朗目前不打算和林姝蔓争执,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:“我来看星星,因为演习,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他了。”

星星似乎感觉到郑朗听到了什么,小心翼翼地靠近,用她细小的手臂环抱住郑朗:“爸爸,我最爱你了。”

郑朗平静地将她抱起:“你不是更喜欢子筠叔叔吗?星星,跟爸爸说实话,爸爸不会生气的。”

星星一边抠着手指,一边犹豫地点头:“以前妈妈不理我,但和子筠叔叔在一起时,妈妈就像我的妈妈一样。”

孩子的话虽然天真,但郑朗却听出了其中的深意:有虞子筠在,林姝蔓就像变了一个人,展现出了慈爱和美好的一面。

到了这个地步,郑朗下定了决心。

“我们离婚吧。”

在医院的花园里,郑朗递给林姝蔓离婚协议书。

林姝蔓的脸上露出了短暂的空白:“你说演习结束后有话要对我说,就是这件事?”

不是的。

郑朗原本打算告诉她自己即将执行三年的秘密任务,但现在,他觉得那已经不重要了。

他想尽快离婚,让林姝蔓和虞子筠结婚,让星星成为他们的女儿,这样星星会比跟着他更幸福。

这样,郑朗也能无牵无挂地奔赴边疆。

这对所有人都好。

“你今天签了,我明天就上报组织,可能这个月就能批下来。”

林姝蔓紧紧地盯着郑朗,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赌气的迹象。

但郑朗的脸上只有平静,甚至还带着一丝幽默的笑容。

“不用谢我,我知道你早就想离婚了,只是怕被人指责。放心,如果有人问起,我会说是我抛弃了你。”

林姝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阳光下,她那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在燃烧,压抑着无尽的怒火。

最后,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开。

郑朗感到胸口空空如也,那里已经痛到麻木。

他突然意识到,对于林姝蔓,他最深的记忆就是她的背影。

林姝蔓总是先离开的那一个,从未主动追上他。

郑朗抬头望天,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。

演习结束后,组织给了他假期,让他养伤和告别。

郑朗迈开脚步,再次走向野战医院。

他惦记着阮芸亭,她是他的救命恩人,未来三年他们不可能再见面,他想尽自己所能去照顾她、回报她。

就在他快要走到病房楼下时,一辆吉普车从他身边飞驰而过。

林姝蔓长腿一跨,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,手里提着两瓶茅台,动作随意,就像提着啤酒瓶去打架的街头混混。

郑朗惊讶地追上去:“你来这干嘛?”

林姝蔓一边点烟一边走进走廊,她解开了风纪扣,露出了衬衫领口下的喉结和锁骨。

周围的人都投来了侧目。

“你疯了吗?在医院抽烟?还穿得这么不整齐?不怕被纠察兵抓到后通报批评吗?”郑朗觉得林姝蔓太不正常了。

平时林姝蔓不沾烟酒,军容严整,完美得如同冰雕,是全军的楷模。
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郑朗拉住她的袖子,低声吼道。

林姝蔓掐灭了烟,反手抓住他的手腕:“我来请你的新欢喝酒,不可以吗?”

郑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他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,于是拼命地拦住了林姝蔓。

“别用那种难听的话,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!”

林姝蔓冷哼一声:“她不仅救了你的命,还偷走了你的心吧?”

我本来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提出离婚,我哪里配不上你?无论是才华、学问、长相还是家世,我都远超你,你竟然敢提离婚?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?

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,是因为阮芸亭,她的确很厉害,不到三十岁就当上了中校,在演习中还打得我们军队落花流水,很威风吧?比我还要强吧?”

郑朗顿时明白了:“你还在为演习的失败生气?但你不应该把气撒在我身上,我并不欠你什么!”

林姝蔓眯起眼睛,危险地盯着郑朗:“你敢跟我对着干?就为了她?行,郑朗,你真有本事,先是陈雪,后是阮芸亭,你的花心本事越来越强了。”

郑朗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。

林姝蔓那白皙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了一个红红的掌印。

她一直是天之骄女,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耳光。

她捂着脸,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朗,眼角泛红,既屈辱又凄美。

郑朗竟然觉得她有点可怜:“呃,对不起,别耍小孩子脾气了,我们像成年人一样把离婚协议签了,把事情解决了,好吗?”

“不好!”林姝蔓任性地大喊,紧紧抓住郑朗的手腕,强行将他拉到阮芸亭的病房前。

她一脚踢开了病房的门,全身散发着狂暴的怒气。

但是病房里空荡荡的,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床单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。

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,上面的钢笔字迹流畅有力、精美绝伦:“小朗同志,后会有期。”

阮芸亭已经提前返回部队了。

林姝蔓的怒火无处发泄,她捏起纸条,愤怒地咆哮:“她为什么叫你‘小朗’?我都没这么叫过你!”

郑朗已经摸透了林姝蔓的脾气,她表面上骄傲得不得了,其实内心像个小孩子。

用对待孩子的方法对待她就能解决问题。

“你为什么不想要离婚?你这么胡搅蛮缠不就是为了不离婚吗?难道你真的喜欢我?爱上我了?因为太爱我,所以看到我和别的女人走得近一点就会吃醋?”

郑朗故意用挑衅的语气。

林姝蔓果然上当了,耳朵红得像要滴血,说话都有点结巴:“谁、谁爱上你了?你别自作多情!”

郑朗突然提高声音:“难道你是胆小鬼?不敢跟我离婚,怕被别人说闲话,说你是我不要的破鞋?”

林姝蔓大怒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呢!”

郑朗把离婚协议的复印件拍在桌上:“如果你不爱我,你就签,别磨蹭!”

林姝蔓被他带了节奏,眼睛急得通红。

郑朗继续煽风点火:“孩子的抚养权我不要,所有的财产我都不要,我净身出户,我够有勇气了吧!你一个大男人连我都比不上?”

林姝蔓脑海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断了,她恶狠狠地说:“你绝对会后悔的!”

然后她拿出钢笔,在协议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郑朗一把抓过离婚协议,转身就走。

林姝蔓愣在原地,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好像被牵着鼻子走了。

林姝蔓一向傲慢,从来没有向任何人低过头,向老实巴交的乡下前夫低头,更是不可能。

在她心目中,郑朗永远都是柔眉顺眼,做小伏低,任她予取予求。

“郑朗绝对会后悔,他绝对会来找我,到那时我先不理他,等他三顾茅庐,不对,六顾茅庐后我再跟他说话。”

她再次回到市立医院,一头扎进了虞子筠营造的温柔乡里。

虞子筠看出她心不在焉,自己跟她说十句话,她只能答一句。

他的行为越来越妩媚,心里却翻腾着阴暗的情绪,猜测是那个乡巴佬郑朗影响了林姝蔓。

想到郑朗他就来气。

过去几年里,他在国外留学。

回国后他惊讶地发现,跟自己青梅竹马的林姝蔓竟然嫁给了粗鄙笨拙的郑朗,简直像美玉坠入泥沼。

后来虞子筠使尽各种手段,重新捂暖林姝蔓坚冷的心,让她再次跟自己熟络起来。

她们能关起门来讨论诗歌、讨论哲学、从红楼梦聊到安娜卡里尼娜。

林姝蔓跟虞子筠待在一起,就好像回到了自己葱茏纯真的少年时代。

虞子筠相信假以时日,自己一定能让林姝蔓抛弃郑朗,勇敢地跟自己走到一起。

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比他预料的还要早。

郑朗主动提出离婚,林姝蔓颓丧地说自己已经签好协议了。

刹那间虞子筠恨不得乐得一蹦三尺高。

他强行压抑住自己的喜悦,挤出几滴泪水:“没想到郑朗这么狠心,不会是已经找好下家了吧?”

林姝蔓越发脸色铁青。

“别生气。”虞子筠伸出芊芊柔荑,极尽温柔地抚摸林姝蔓宽阔笔挺的后背。

“今晚留下吃饭吧?我让我吴妈做你最爱吃的橄榄瘦肉螺头汤。”

林姝蔓似乎没听见,突然起身赶回部队。

这天她打了一下午的电话,联络各种能用上的人脉。

“帮我查清楚阮芸亭这个人,她的来路,她的驻地,有没有成婚。”

“别问我为什么查她,我对她好奇,我想了解她,行了吧?”

“当然是越快越好,最好马上给我回复,查她能有多难,她又不是大罗神仙。”

林姝蔓真的以为很容易就能查出阮芸亭的来路。

但她等了小半个月,都没人给她答复。

这期间她无数次想回家看看。

家,她和郑朗的那个家。

但冲动了无数次,她还是生生忍住了,她等着郑朗来“六顾茅庐”呢。

以前每次冷战后,都是郑朗主动来低头求和。

林姝蔓本能地相信这次也不例外。

半个月后,她终于等来朋友的答复:“那个阮芸亭太难查了,所有信息都是高度保密的,我只能偷偷跟你透露一下,她的驻地在边疆。”

朋友吐出一个地名,Y城,林姝蔓顿时放心了。

因为那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,也是传闻中陈雪搞试验的地方。

总之,离郑朗十万八千里。

那么阮芸亭就算长八个翅膀,也没法跟郑朗发生什么了。

林姝蔓暗爽地想着,反正虞子筠就在自己的团里,只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过活,以后自己拿捏他还不是易如反掌。

但她不知道,此刻,三千公里外,Y城,郑朗已经拎着行囊走下火车。

边疆的星月格外明亮,空气清透干净。

郑朗停下脚步,深呼吸几口。

早已等候在站台外的吉普车上走下一人,身姿高大健美,摘下墨镜,露出含满笑意的墨黑眼眸。

“小朗同志,又见面喽。”

阮芸亭亲自驾车迎接郑朗,沿途向他介绍了研究基地的概况。

郑朗这才得知,他所在的研究基地是由阮芸亭的部队负责保护的。

“在边境地区,我们经常会遇到各种突发事件,我们特种部队在执行日常任务的同时,还要保障你们的研究安全。”

郑朗感慨命运的神奇:“就在上个月,我们还在军事演习中见过面,没想到这么快又重逢了。”

阮芸亭解释道:“你的研究项目非常独特,需要适应不同强度的战场环境,因此我们不会只在一个基地驻守。

未来我们特种部队执行任务时,可能需要你一同前往,这对你的专业技能和体能都是一大考验。

上级已经对你进行了长时间的考察,上次的军事演习也是对你的一次测试,结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。”

说到这儿,阮芸亭的笑容更加灿烂,眼睛闪烁着光芒:“谁也没想到,我会在你的枪下‘阵亡’。”

郑朗也忍不住笑了:“那天我真是走大运了。”

“不,那不是运气,而是你日复一日积累的实力。郑朗同志,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,从今往后,我们将是长久的伙伴,无论何时何地,一生一世。”

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,她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而平稳,如同黄昏的钟声般清晰,又如丝绒般柔软。

郑朗心中激动不已。

他理解她话语中的深层含义。

他们将成为生死与共的战友,永远没有功成名就,永远没有一步登天,只有默默无闻地守护家园。

做惊天动地的事,成为无名英雄。

透过车窗,郑朗抬头望向星空,满天繁星闪烁,他想起了那漫长的旅程和月光,想起了他的女儿星星,豪情与柔情在他心中交织。

半个月后,星星突然发高烧。

林姝蔓放下手头的军务,守在病床边,手忙脚乱地努力成为一个好父亲。

星星一直在哭喊着要爸爸,问她“爸爸”为什么还不来。

林姝蔓既感到难过,又暗自窃喜。

她为星星的可怜感到难过,像个没有父亲的孩子。

她为终于有了一个正当的理由去找郑朗而感到高兴。

林姝蔓拨通了通讯连的电话,清了清嗓子,严肃地说:“郑朗在哪里?让他接电话,咳,我平时很忙,按理说不会用军用电话联系他。

但他的女儿生病了,他应该履行父亲的职责来照顾她。”

通讯连连长回答说:“但是半个月前,郑朗同志就已经被调走了。”

林姝蔓震惊不已。

“什么?不可能!他调到哪里去了?我怎么不知道?别开玩笑,军队里不能开玩笑!”

通讯连连长的声音里透露出无奈:“这位少校同志,我也不清楚啊,郑朗同志的档案被秘密调走了,他的去向没有公开,要不你去问问团长?”

林姝蔓没等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,迅速赶回军区找团长。

团长脸色严肃: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
林姝蔓脱口而出:“他是我老公,他是我孩子的爸爸,我的孩子病了,现在需要他照顾。”

团长毫不留情地揭露道:“你去大院里打听打听,军嫂们都在传你们感情早已破裂,你整天和那个林家女娃混在一起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夫妻,星星是你们俩的私生女。”

林姝蔓愤怒地猛拍团长的桌子:“谁说的?我非撕烂她的嘴不可!”

团长被她气笑了:“你真行,脾气真大,也就你敢以下犯上拍我桌子。

别问我郑朗的下落,我不知道,你们的离婚报告是我批的,但他的调令是从师部直接过来的,根本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。”

一小时后,林姝蔓驾车飞驰至师部,速度快得门口的守卫都来不及敬礼。

她把军容和军仪抛到了九霄云外,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穿过大院,冲散了两个队列,跳过了三个花坛,违反了无数严格的规定。

两队警卫连的士兵追在她身后,却对她的速度望尘莫及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闯入会议室,在众多军官惊讶的目光中,质问坐在最上面的师长:“郑朗在哪里!”

林姝蔓领了一张处分单。

这在她军旅生涯中还是头一遭。

整个师里都在传她的“带两支警卫队创造短跑纪录”的笑料。

就在昨天,她还是全军的楷模,完美得让人挑不出毛病。

而现在,在炽热的阳光下,她被罚站在训练场的正中央。

“嗨,短跑达人,被罚站呢?”路过的军官调侃她。

林姝蔓目光坚定,冷若冰霜,她的琥珀色眼睛像石头一样坚硬,盯着师部办公楼的某个窗户。

那是师长的办公室。

昨天师长非常生气,斥责她无组织无纪律,不仅给她记了过,还拒绝透露郑朗的下落:“军事机密,无可奉告!”

林姝一整天蔓没吃没喝,罚站一结束,她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奔回家,回到她和郑朗共同的家。

院子里满是玉兰花瓣。

花都谢了,郑朗的东西也搬空了。

衣柜里空无一物,他连一件衣服都没留下。

林姝蔓在空荡荡的衣柜前站了很久,然后像疯了一样四处寻找郑朗的痕迹。

直到这时她才惊讶地发现,她和郑朗几乎没有合影,只有结婚证上的红底照片,已经被剪开,只剩下林姝蔓的那一半。

林姝蔓疯狂地抚摸着桌面、花瓶、抽屉的每一个角落,因为那是郑朗曾经触摸过的地方。

她躺在床上,用力嗅着被子和枕头,希望能从上面闻到郑朗的气息。

但是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

他离开时悄无声息,连一根头发丝都清理得干干净净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
林姝蔓眼神空洞,茫然地走出了这个家。

邻居的军嫂好心地提醒她:“虞营长,你家门没关。”

林姝蔓置若罔闻,留下敞开的大门,她想随它去吧,让强盗来把她洗劫一空吧,这个家里没有任何她留恋的东西。

她连夜开车去了郑朗的乡下老家。

自从知青生涯结束后,她再也没有来过。

早上5点,她的吉普车穿过乡间小路,停在了鸡鸭成群的阮家土坯房前。

郑朗的父母看到她来了,惊慌失措:“那个,儿媳妇,哦不,小朗跟我们说了,说你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
阮芸亭明白了,郑朗已经把他们离婚的消息告诉了他的父母。

她直截了当地问:“小朗去哪儿了?”

阮父阮母对视一眼,如实回答:“不知道,小朗从来不告诉我们他去哪儿,我们只知道他一直在忙于当兵。

他前段时间来了,给了我们存折。”

阮芸亭看到存折上的数字后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。

她清楚,这是郑朗当兵五年来的全部积蓄。

除了给星星买东西,郑朗平时省吃俭用,把所有的钱都存了起来。

过去林姝蔓嘲笑他是守财奴,鄙视他存钱是为了支持家里的弟弟妹妹,只有牺牲精神,没有独立人格,和那些为家庭奉献青春的长兄一样,从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。

然而现在,站在日升月落、永恒不变的农村大地上,她突然明白了郑朗的苦心。

这不仅仅是钱,更是他的孝心。

自古以来,忠孝难以两全。

对于郑朗这样出身农村的孩子来说,他们一无所有,只有自己,选择了忠诚报国,等于献出了自己的一切,把孝道放在了忠义之后。

而林姝蔓有父母作为坚强的后盾,她从未想过郑朗的孤独有多深,郑朗的奉献有多伟大。

今天,她第一次体会到了。

阮父阮母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前儿媳妇蹲下哭泣,更震惊于她说出的话。

“爸,妈,对不起,我以前没有好好照顾你们,以后我会和小朗一起孝顺你们。”

林姝蔓将她所有的积蓄都留给了阮家的双亲。

她孤身一人回到了军营,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,指导员感到非常痛心。

“你能不能振作起来?新兵训练即将开始,今年上级指派你担任新兵连的营长,你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够开展工作?”

林姝蔓低头坐在桌子旁边,她的黑发凌乱地垂在额头上。

指导员费尽口舌地劝了她许久,她只是简单地回答:“有烟吗?”

指导员叹了口气,亲自为她点燃了烟。

林姝蔓还没吸上两口就立刻把烟掐灭,低声说:“我不能抽烟,身上的烟味会熏到星星,郑朗已经警告过我好多次了。”

她仿佛失了魂一样走进了医院,在路上遇到了熟悉的护士,对方笑着和她开玩笑:“星星的爸爸来了,真的很漂亮啊。”

林姝蔓立刻失去了控制:“郑朗回来了吗?”

她飞快地跑到病房门口,却发现病房里只有星星和虞子筠。

星星正开心地叫虞子筠爸爸,玩着他带来的进口芭比娃娃。

虞子筠笑着说:“星星真乖,下次爸爸给你买八音盒,好不好?”

他抬头看到病房门口的林姝蔓,瞬间感到非常惊喜。

“姝蔓!”他走向她:“好久不见了,最近很忙吗?”

他的手伸向她的胸口,林姝蔓后退一步避开,眼中流露出虞子筠从未见过的冷漠。

“谁允许你让星星叫你‘爸爸’?”她严肃地质问虞子筠。

虞子筠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,他立刻装出一副温柔可怜的样子。

“星星太可怜了,真不懂郑朗怎么能狠心丢下他,他每天都哭着找爸爸,正好我在照顾他,为了不让他伤心,每次他叫爸爸我都会答应。”

虞子筠绝口不提自己是如何用礼物引诱星星叫他爸爸的。

他原本以为既然郑朗已经和林姝蔓离婚了,那么自己上位就是理所当然的。

但是等了很久,林姝蔓都没有表态,于是虞子筠有些着急,打算从星星身上下手,让小孩子成为他们之间的纽带。

他没想到林姝蔓完全不买账,反而严厉地教育星星:“你的爸爸是郑朗,你只能叫郑朗‘爸爸’,记住了吗?”

星星被吓哭了。

护士听到哭声走进来:“怎么了虞营长,看都把我们的小姑娘逗哭了,她可是盼着你和虞先生结婚呢,小孩子都期待一个完整的家,你们快点结婚,对他的成长有好处。”

林姝蔓的眼神变得锐利:“饭可以乱吃,话不能乱说,谁允许你胡乱牵线搭桥?我看你是太闲了。”

护士立刻慌了:“啊?对不起对不起,林营长,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,但是大家都说你为了虞先生离婚了。”

林姝蔓愤怒地说:“胡说八道,这消息是谁传出来的?”

她转念一想,团长也说过“你去大院打听打听,军嫂们都在传你们感情早已破裂”。

林姝蔓突然感到自己仿佛掉进了深渊。

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很早以前就错了。

她毫不在意地和虞子筠见面,讨论诗词歌赋哲学艺术,在她看来这种交往是纯洁的。

但在外人眼中,他们就是在纠缠不清,搞暧昧。

林姝蔓不敢想象郑朗听到那些流言蜚语时的心情。

一时冲动之下,她做了之前从未想过的蠢事。

她跑到大院里叔叔阿姨聚集聊天的地方,声音洪亮、字正腔圆地宣布:“我和虞子筠只是朋友,以后谁再敢议论我和他,别怪我不客气!”

大家都被她的幼稚和鲁莽惊呆了。

第二天,她被叫到了父母家。

她刚进门,父亲就声音洪亮地命令她:“跪下!”

林姝蔓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

她们家一向崇尚自由,父母从没强迫她做任何事。

然而,她父亲显然已经气得火冒三丈。

“先把你的军装脱了,再跪下,林姝蔓,你最近的行为,已经不配穿这身军装了!”

林姝蔓轻轻按了按眉头的皱纹:“别闹了,爸,我最近忙得很。”

林父冷笑一声:“忙着找你的前夫?他在的时候你不珍惜,他走了你又装什么深情?真正的男人应该顶天立地,别自降身价!”

面对父亲,林姝蔓依然保持着她的骄傲:“这是我自己的事,爸,你管不着。”

她转身就走,完全不顾父亲在身后愤怒地扔书砸她。

林父的警卫员站得笔直,站在门外。

经过其中一个警卫员时,林姝蔓被他胸前口袋里的钢笔吸引了。

“注意军容,不允许在军装外佩戴个人物品。”

出于对军规的敏感,林姝蔓严肃地没收了那支钢笔。

“不行,这是我战友的遗物……”警卫员急忙辩解,声音突然停了下来。

林姝蔓看到了钢笔帽上刻着的“雪”字,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。

“这是陈雪的钢笔?怎么会在你这里?郑朗也有她的东西,她为什么会把东西分给你们?难道她……”

警卫员眼眶微微泛红,透露出了真相。

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林姝蔓确信陈雪已经去世了。

随着时间的流逝,陈雪的死已经不再是秘密,警卫员低声说:“一个月前。”

林姝蔓迅速在脑海中计算时间,抓住了问题的关键:“她的工作由谁来接替?”

警卫员沉默不语。

林姝蔓知道郑朗以前是陈雪最得意的学生,她经常带郑朗参加各种项目研究和交流。

这让林姝蔓曾经感到不舒服,她总觉得陈雪不怀好意。

现在回想起来,林姝蔓觉得郑朗很可能是陈雪的继任者。

而且林姝蔓的驻地在Y城,那个讨厌的中校阮芸亭的驻地也在Y城。

阮芸亭出院前曾给郑朗留下纸条,说后会有期。

林姝蔓在一瞬间把线索串联起来。

她猜到郑朗现在可能在边疆工作,而且很可能和那个讨厌的阮芸亭一起工作。

想清楚这一切后,林姝蔓立刻转身,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大步走向父亲的书房。

扑通一声,林姝蔓跪在林父的书桌前。

“爸,军装我脱了,我以女儿的身份向你跪下,恳求你,把我调到Y城。”

林父深深地看着她,眼中有着几十年戎马生涯的沧桑。

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这是你参军以来,第一次求我。”

林姝蔓抬头看着父亲:“我很自豪从未求过你,我今天的位置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,军中没有人不服我。但总有例外。

爸,求您,让我去找他。”

半年的时光匆匆而过,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了广袤的沙漠之中。

那旋翼卷起的狂风,如同海浪般掀起了漫天的沙尘。

一位英俊挺拔的男士率先跳下直升机,紧随其后的是位身材苗条的身影。

迎接他们的士兵们立正敬礼,高声喊道:“阮队长,郑中尉,欢迎回到队伍!”

沙尘渐渐平息,阮芸亭露出了她标志性的阳光笑容,而她身后的郑朗则眉头紧锁,似乎在沉思着什么。

“欢迎个啥,这几天我和郑中尉去执行任务,你们在队里玩得挺嗨吧?”阮芸亭亲昵地搂着士兵们的肩膀,一边踢着他们,一边调侃道:“等我回来,给你们加点料。”

在特种大队,“加餐”意味着要进行五十公里的野外拉练。

士兵们发出了哀嚎,纷纷向郑朗投去求助的目光:“郑中尉,帮我们跟队长说说情吧,眼看着就要过年了,能不能让我们轻松一下?”

郑朗来到Y城已经半年多了,他顺利接管了陈雪的工作,晋升为中尉,和大家的关系也日益融洽。

研究所和特种队的成员都知道,郑中尉虽然话不多,但非常可靠,而且似乎是那个让人头疼的阮芸亭的克星。

阮芸亭总是笑容满面,看起来阳光开朗,但在训练特种兵时,她的手段却异常狠辣,让那些精英士兵都叫苦连天。

自从郑朗加入后,他根据自己的研究项目,给阮芸亭提出了一些训练上的建议,希望他们能接受更符合现代武器装备的专门训练。

阮芸亭非常认真地考虑了他的建议,对整个年度的训练计划进行了调整,这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。

要知道,阮芸亭以前可是个独断专行的人,连上校都拿她没办法。

因为她是最强大的,她带出的士兵也是最强的,“强大”在军营里是最硬的货币,谁都没想到外表柔弱的郑朗能够改变她。

此刻,面对士兵们期待的目光,郑朗只是微微一笑。

“军人应该随时待命,不管是工作日还是节假日,都要保持警惕,所以我认为过年并不是放松的理由。”

士兵们的哀嚎声更加响亮,而阮芸亭则哈哈大笑。

“听好了,居安思危,处治思乱,你们的觉悟应该向郑中尉学习,今晚不加餐了,每人给我写2000字的检讨。”

士兵们心中暗自庆幸,相比于五十里的强行军,写两千字的检讨简直是小菜一碟,他们再次感叹郑朗是上天派来的救星。

郑朗对他们的内心戏毫无察觉。

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,忙于研究和阮芸亭一起执行任务时,在实战中获得的宝贵数据。

当工作告一段落时,已经快到除夕了。

研究所的大多数人都回家过年了。

郑朗犹豫着要不要也回家。

但他已经没有家了。

他落寞地拿起桌角的玻璃瓶,里面装着他收集的彩色岩石,非常可爱,他觉得星星会喜欢。

他经常想念星星,尽管他知道星星可能不会想念他。

他猜想现在林姝蔓可能已经和虞子筠结婚了,星星有了最喜欢的爸爸,一定是个幸福的孩子。

尽管心中有些悲观,郑朗还是披上围巾,出门散步,顺便捡石头。

他沿着防风林往前走,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
因为前方那个穿着陆军常服的女子背影,太像林姝蔓了。

那纤细的腰身,修长的双腿,宽阔的肩膀中一道深深的脊沟,如同山川般起伏。

朦胧的月光洒在这片山川之上,于是优雅让位于庄严。

那背影看起来更成熟,更富有悲悯,就像是更年长的林姝蔓。

那身影微微一晃,伴随着清脆的笑声传来:“郑朗,你这是在发什么呆呢?难道没见过我穿便装的样子?”

阮芸亭转过身,带着一丝调皮的笑容向郑朗挤了挤眼睛。

郑朗这才松了一口气:“首长,我平时只瞧见你穿军装。”

“现在是休息时间,别老‘报告’‘报告’的,对了,这个小玩意儿你家的小丫头应该会喜欢。”

阮芸亭张开手,手心里躺着一颗被精心打磨成小星球形状的淡蓝色宝石,精美得如同一件艺术品。

郑朗眼中闪过惊喜:“真漂亮,你打磨这个得花了多少功夫?”

“也就两三个月吧。”阮芸亭自豪地将小星球投入郑朗的玻璃瓶中:“告诉你家的小丫头,这叫B612。”

郑朗心领神会地笑了,B612是圣埃克苏佩里笔下小王子的家园。

他笑着笑着,情绪突然低落:“我给她读的最后一本书就是《小王子》,还没读完我就离开了,估计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。”

“不会的。”

阮芸亭坚定地说:“就像小王子离开后,小狐狸看到和他头发颜色相同的麦田,就会想起他一样,那些用心感受过的事物,已经在生命中留下了印记。”

郑朗被逗笑了:“你现在说话真像个哲学家。”

阮芸亭目光投向远方,声音低沉而柔和:“如果你离开了,我看到沙漠中的那弯月光泉,就会想起你的眼睛。”

郑朗心中一紧,也望向那弯清澈见底的泉水。

那是当地人心中的圣水,名为明月,地位崇高。

郑朗突然不敢再说话,担心一问出口,就会打破这美好的梦境。

他全心投入工作,很少有时间顾及个人感情。

但他能感觉到,阮芸亭对他特别好,与众不同。

和她在一起时,他的心跳总会不自觉地加速。

散步结束后,他赶到食堂,心还沉浸在那如梦似幻的氛围中。

一位热情的士兵向他打招呼:“郑中尉,你还没回家呢?”

郑朗微笑着点头。

那士兵很健谈:“队长也没回去,她都三年没回家了,也不知道她老公会不会生气。”

郑朗手中的筷子停了下来,缓缓转向士兵:“队长已经结婚了?”

“是啊,她老婆是她中学老师的儿子,以前我不愿意上军校,她就拿这事来教育我,说学习是幸福的,说不定会遇到意想不到的缘分。”

郑朗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窟,他为自己对阮芸亭的心跳加速和异样情感感到羞愧。

他觉得自己真傻,怎么就没想到阮芸亭已经结婚了呢?

现在这年代,二十多岁的女子哪有未婚的?说不定阮芸亭连孩子都有了。

这时有人通知郑朗:“阮队长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。”

郑朗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阮芸亭,他的心情一团糟,于是撕下笔记本上的纸,写下假期去向报告。

“我回家过年了,今晚的火车,时间紧迫,麻烦您帮我把报告转交给阮芸亭。”

郑朗像逃跑一样离开了Y城。

三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旅程非常难熬,他还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抱着孩子的妇女。

他望着车窗外连绵的农田,整理思绪,坚定信念:他到Y城是为了投身军工事业,和阮芸亭只是战友关系,以后应该减少见面,见面时只谈公事。

带着这样的信念,郑朗下了火车,直奔乡下的父母家。

他暂时不打算去看星星,因为觉得星星已经有了新家,新爸爸,他不想贸然打扰。

到了阮家门口,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门。

因为过去熟悉的土胚房现在变成了气派的水泥房,连猪圈鸡窝都用砖瓦重新砌好。

“小朗!你回来啦!”阮父阮母高兴极了,把他迎进家门,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这水泥房的建造过程。

“没想到这辈子还能住上水泥浇的房子,村里人都羡慕得很!多亏了咱儿媳妇。”

“什么?什么儿媳妇?”郑朗惊讶,怀疑正在上中学的妹妹被迫结婚了。

“林姝蔓啊,咱儿媳妇!”阮母一脸理所当然。

郑朗更加震惊:“我和她已经离婚了!你们怎么能让她帮忙修房子?我要把这钱还给她。”

阮父吸了口旱烟袋:“离婚了也能复婚嘛,我看她还惦记着你,她昨天刚来送过节礼,我这就叫她再回来一趟。”

大年三十晚上,林家上下齐聚一堂,准备迎接新的一年。

林妈妈却在角落里默默叹息,因为这段时间以来,林爸爸和林姝蔓之间的关系紧张到了极点。

“过年了,别再跟你爸提调到Y城的事,记住了吗?”林妈妈轻声对林姝蔓说。

在过去的半年里,林姝蔓多次跪地请求林爸爸将她调到Y城。

而林爸爸的回答总是:“如果你是为了保卫国家去边疆,我一百个愿意,但如果你是为了私情,我绝不答应!”

这时,林姝蔓面无表情,卷起袖子,露出手臂上的伤痕。

“这半年来,我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,我带领的团队创下了历史最高水平,我个人获得了三等功,团队获得了二等功,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保卫国家的决心吗?”

林姝蔓的面容比半年前更加坚定,也更加风霜。

林妈妈看着她,心里非常痛苦,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多少苦,觉得她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。

“郑朗已经和你离婚了,我了解他的性格,很固执,一旦决定了就不会改变,你伤害了他,他不可能原谅你。不如考虑一下别人。

子筠那孩子也不错,他的父母在国外,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,我叫他来和我们一起跨年。”

就在这时,虞子筠拿着一枝梅花走过,红梅艳丽,与他的面容相映成趣。

“姝蔓,我们去和小辈们一起打雪仗吧?”

他在门外温柔地邀请她,林妈妈也在背后推着她,林姝蔓只能起身跟他走。

这时,电话铃声响起,林妈妈抢先接了电话,一边应付着电话那头,一边催促林姝蔓快走。

林姝蔓却注意到林妈妈眉间的不耐烦,突然有所察觉:“谁打来的电话?”

林妈妈急忙说:“没什么人。”

林姝蔓已经抢过电话:“喂?找谁?”

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带有乡土口音的少年声音:“姐夫!是我!我哥回来了,他不让我们告诉你,我偷偷跑到村口小卖部给你打电话。”

林姝蔓扔下电话,冲向车库。

林妈妈对着她的背影大喊:“今天跨年!吃完年夜饭再去!”

林姝蔓已经顾不上这些了,她只想立刻见到郑朗。

于是她在雪夜中飙车,差点发生事故,天亮时她赶到了阮家门口,看到郑朗正在院子里包饺子。

他瘦了,面容朴素,穿着淡青色的军用衬衫,袖子卷起,露出结实的小臂。

林姝蔓久久地凝视着他,却不敢靠近,仿佛害怕打破这个梦境。

“既然来了,就请进吧。”郑朗站起身,擦了擦手上的面粉,拿出存折,双手递给林姝蔓。

“林姝蔓同志,感谢您帮我家修缮房屋,这些钱是给您的报酬。”

林姝蔓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,她没想到郑朗会这么快就和她划清界限,好像他们之间没有感情,只剩下金钱。

她气得要死,但骨子里依然骄傲,依然不知道如何与郑朗相处,冲动之下她说出了让自己后悔一生的话:“这钱不够。”

郑朗问:“还差多少?”

林姝蔓扭过头不看他,声音很坚决:“十万。你十年的工资都不够。”

郑朗说:“那我可以慢慢还吗?我每个月的工资都给你,我不会赖账,我一定会还清的。”

林姝蔓冷笑道:“那要多久?你不知道钱越来越不值钱吗?”

这话一出口,她都想撕自己的嘴。

她清楚自己心里真正想说的是“我不在乎钱,我只在乎你,我不想让你还钱,我只想和你复婚”,但说出来的话却伤人至深。

郑朗深深地叹了口气,心想只能借钱了。

向谁借呢?第一个出现在郑朗脑海中的人,是阮芸亭。

郑朗迅速打消了向阮芸亭求助的想法。

毕竟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,郑朗不想给她的另一半带来麻烦。

看来只能向领导求助了。

郑朗走进小卖部,拨打了军区的电话,林姝蔓紧随其后。

她多次想要开口,想说不用还钱了,但她那高傲的性格让她难以启齿。

军区的领导接起电话,没等郑朗说话就先开了口:“真巧,我们正要找你,有紧急任务,阮队联系不上你,已经派人去你家找你了。”

紧接着阮芸亭抢过电话,语气严肃而清晰:“发生了紧急的小规模军事行动,郑朗,立刻从最近的机场出发,24小时内必须归队。”

郑朗本能地站直了身体:“明白!”

林姝蔓对他的突然离开感到惊讶,坚持要开车送他去机场。

为了抓紧时间,郑朗没有拒绝。

在去机场的路上,林姝蔓试探性地问:“刚才电话里跟你说话的是阮芸亭吗?”

郑朗迅速看了她一眼,眼神中透露出警告。

林姝蔓知道,根据军事保密的规定,她不应该再问下去,但她的内心焦虑得快要爆炸。

她的脑海中不断想象着郑朗在Y城和阮芸亭朝夕相处的场景,他们会对视,会交流,会并肩作战,会谈笑风生吗?

林姝蔓突然踩下刹车,转头看向郑朗,他的嘴唇紧闭,眉头微皱,眼神中透露出愤怒,仿佛在质问她又在搞什么花样。

“你对她笑过吗?”林姝蔓突然没头没尾地问。

“你在说什么?”郑朗的表情冷若冰霜。

林姝蔓黯然地说:“自从你回来后,你就没对我笑过,一次都没有,我可以不要钱,只要你对我笑一下。”

这已经是她能说出的最温柔的话了。

郑朗觉得她在侮辱自己,他严肃地说:“借钱就得还,你放心,半年内我连本带利都会还给你。”

林姝蔓被他的冷漠所伤,她看到他的头发有些凌乱,一缕垂在额头前。

她试图帮他整理,郑朗立刻避开,眼中的冷漠激发了林姝蔓的征服欲,她抓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。

郑朗反手抓住她的手腕,林姝蔓直接压在他身上,短短几秒钟内他们交手了几次,林姝蔓粗暴地吻住他,在混乱中咬破了他的下唇。

郑朗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,她尝到了他的血的味道,是甜的。

在他们的车后面,车流已经排成了长队,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催促他们快点离开。

郑朗忍住了立刻跳车的冲动,沉声命令林姝蔓:“开车。记住,你是一名军人,军人的任务是最重要的。”

林姝蔓咽下了他的血,感受着他带给她的火热痛楚,顺从地把他送到了机场。

24小时后,郑朗穿着迷彩作战服,提着便携电脑,融入了阮芸亭的队伍。

阮芸亭扫了他一眼,什么也没问,冷冷地下达命令:“出发。”

没有人注意到,她的目光曾在他嘴唇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,眼神变得深邃而阴沉。

新年伊始,郑朗在异国他乡的边境线上,紧随特种部队的步伐,投身于紧张的任务之中。

他的研究项目与实战紧密相连,这就需要他具备接近特种兵的体魄,至少在执行任务时不能成为累赘。

在实战中,郑朗始终紧随阮芸亭,不离左右。

面对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,阮芸亭凭借出色的体能和智慧,在指挥队伍、消灭敌人的同时,还能分心关照郑朗。

郑朗全神贯注,努力不成为阮芸亭的负担。

他们之间的默契已经十分到位,甚至能够相互配合。

这次任务同样完成得无懈可击。

然而,阮芸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,她凭借敏锐的直觉,察觉到郑朗心中有事,而且与她之间似乎有隔阂。

任务结束后,她立刻找到郑朗进行谈话,但郑朗并不愿意透露什么。

他打算逐渐与阮芸亭保持距离,只维持工作上的联系,对于私人事务则不多谈。

郑朗正在设法筹集欠林姝蔓的十万块钱,他脸皮薄,目前只向自己在研究基地的上司求助。

出乎意料的是,第二天,阮芸亭支队的一名士兵给他送来了一箱现金。

“郑中尉,您点点,这是10万元。”

郑朗惊讶地问:“这钱是从哪儿来的?”

士兵笑着回答:“大家凑的,我们支队每个人都预支了这个月的工资。”

郑朗坚决不收:“我会找到其他办法,你们的工资我不能接受。”

士兵被逼无奈,最终说出了真相:“其实这是阮队自己的钱,她让我骗你说是大家凑的。”

郑朗急忙说:“那更不行了,阮队家里也需要钱。”

士兵告诉他:“没关系,阮队跟我说过,她岳父岳母是做生意的,不缺钱,上次我借钱她都没让我还。”

郑朗疑惑地问:“啊?阮队的岳父岳母不是老师吗?”

士兵和他面面相觑。

他们询问了队里的其他人,惊讶地发现,阮芸亭对每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。

她对A说自己丈夫是老师的儿子,对B说是生意人的儿子,对C说她只有未婚夫还没结婚,对D说她未婚夫已经去世。

总之,众说纷纭,大家对阮芸亭的婚姻状况一头雾水。

他们好奇极了,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。

但是,大家都害怕阮芸亭的威严,担心被她责令“加餐”,最后都把希望寄托在郑朗身上。

“郑中尉,只有你去问,队长才不会生气。”

“对啊对啊,正好郑中尉可以当面感谢队长借钱。”

就这样,郑朗被推进了阮芸亭的办公室。

阮芸亭一边看着作训资料,一边抽烟,看到郑朗进来,她掐灭了烟,打开了窗户。

郑朗感到局促不安,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
阮芸亭笑着说:“我早就听到那些家伙的脚步声了,他们现在还在门外蹲着呢,说吧,他们推举你来问我什么。”

郑朗结结巴巴,声音小得像蚊子:“那个,您的丈夫,是做什么的?”

阮芸亭大笑。

她从柜子深处拿出自己的户口本,扔给郑朗:“看看吧。”

郑朗看到婚姻状况那栏的“未婚”二字,心情瞬间豁然开朗。

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,此刻他确实感到如释重负,仿佛雨过天晴。

“原来您没结过婚,那您有未婚夫吗?或者正在交往的对象?”

阮芸亭饶有兴趣地看着他:“这个问题是他们让你问的,还是你自己想问的?”

阮芸亭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紧锁定郑朗,散发出一股强烈的侵犯气息。

郑朗低下了头,急匆匆地转移了话题:“队长,您的钱我不能接受,我打算去别的地方借。”

阮芸亭立刻打断了他:“如果你不接受,我就直接给林姝蔓。”

郑朗震惊地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他确信自己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林姝蔓是他的债主,即使是在向上司借钱时也没有提及。

阮芸亭轻笑道:“小朗,不要怀疑我的洞察力,你知道队里给我起的绰号吗?”

郑朗心知肚明,他们私下里称她为“烂人”、“活阎王”、“死妖孽”,还有“心理大师”。

她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人心的所有微妙之处,轻易就能看穿对方。

郑朗尴尬地说:“是的,我确实欠了林姝蔓钱,她未经我同意,帮我家盖了房子。”

“还清钱后,你们就能彻底断绝关系了吗?”阮芸亭紧紧盯着他的眼睛。

郑朗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
“那她对你强吻又算什么?”阮芸亭面无表情地问。

郑朗顿时感到一阵寒意,难以置信地看着阮芸亭。

阮芸亭语气冷静,仿佛在分析一个案件:“你嘴上的伤疤,脸上被指印压出的淡淡淤青,都表明了当时的情况有多激烈,我甚至能想象出她吻你时的姿态。”

郑朗僵硬地坐在她对面,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这里,他觉得这种氛围太不正常了。

阮芸亭换了个姿势,再次露出了极具迷惑力的笑容。

“郑朗同志,你知道我们特种兵和其他步兵的区别吗?”

郑朗没想到她的思维如此跳跃,试图回答:“我们更注重个人素质?以及小团队之间的协作意识?”

阮芸亭点头表示认同:“对,我们行动时通常是四人一组,包括指挥官、火力手、狙击手和技术员。

我们四人相互掩护,你认为如果不深入了解彼此,能够建立起足够的信任,将生命托付给对方吗?”

郑朗摇了摇头,静静地等待她揭示这次谈话的真正意图。

阮芸亭继续说:“所以,在特种兵队伍的建设中,心理交涉是不可或缺的,这就是我编造各种婚姻谎言欺骗他们的原因。我要找到最能让他们信任我的角度,撒善意的谎言。

对你,我不想撒谎,你很聪明,心思细腻,我骗不过你,我只能坦诚相待,毫无保留。郑朗同志,你呢?你愿意给予我同等的信任吗?”

郑朗被她的节奏带动,话已至此,他只能郑重地点头:“我愿意。”

阮芸亭说:“我没有未婚夫,没有恋爱对象,我全身心投入工作,我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,你呢?”

郑朗认真地说:“我的感情生活也是一片空白,我保证还完钱后,我和林姝蔓将再无瓜葛,从此形同陌路。”

阮芸亭笑了,郑朗能看出她这次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,眼角和眉梢都流露出愉悦。
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她拿出一份红头文件:“上级调派了一批校级干部来我们基地受训,其中包括少校林姝蔓,为期三个月。

郑朗同志,你们可能要天天见面了,不过你已经发誓要与她成为陌生人,别担心,有我在,我不会让她靠近你半步。”

与此同时,三千里之外,林姝蔓兴奋地收拾行李,顺便把桌上的书都藏到了床下。

《如何让男人爱上我》《让他心动的99件小事》《让前夫主动提复婚》

这些小册子,林姝蔓一字不漏地读完了。

她相信自己已经学有所成,这次去Y城受训三个月,一定能重新赢得郑朗的心!

林姝蔓抵达Y城的那天,阮芸亭驾车将郑朗送往邻省的军校。

郑朗将在那里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学术交流,并为国防生授课,讲解一些不涉密的军事工程项目。

这个机会是阮芸亭帮助郑朗争取到的。

“既然来了,就好好教书,做个称职的老师。”阮芸亭戴着墨镜,嘴里叼着烟,坐在驾驶座上,抬头对车窗外的郑朗说道。

郑朗自然明白,阮芸亭送他来这里,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开林姝蔓。

但他相信个人因素不足以影响阮芸亭的决策,他依然对阮芸亭的帮助心存感激。

“请放心,我不会给Y城军区丢脸的,倒是你,”郑朗认真地审视了阮芸亭那副兵痞模样:“在学校里,还是少抽点烟吧。”

阮芸亭立刻熄灭了烟,摘下墨镜,眼神清澈得仿佛纯洁的少女。

“明白了,全听阮老师的吩咐!”

周围的路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一幕,一个中校对中尉毕恭毕敬。

郑朗有些不好意思,清了清嗓子,严肃地强调:“真的,抽烟不好,抽烟没有意义。”

阮芸亭的态度比郑朗还要认真,直视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:“好,我戒烟。”

特种大队的人都知道阮芸亭是个老烟枪,他们打赌说如果阮芸亭哪天不抽烟,太阳一定会从西边升起。

郑朗内心深处并不相信一个老烟枪会真的戒烟。

他不知道阮芸亭回到军区后,扔掉了所有的烟盒,即使在最疲惫、烟瘾最重的时候,也强行忍耐。

这次校级军官训练让她头疼,因为大部分军官都不服从管理。

林姝蔓是其中最难对付的一个。

她一到Y城军区,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,四处打听郑朗的下落。

当别人问她和郑朗是什么关系时,她回答说郑朗是她女儿的父亲,这几乎等同于说郑朗是她的丈夫。

于是,队里很快就传出了“郑中尉的妻子来了”的谣言。

很快,那些传播谣言的人发现自己倒霉了,经常被那个可怕的阮芸亭叫去“加餐”。

“快点跑!平时你们不是挺能说的吗?怎么跑起步来就哑巴了?不让你们多跑几步,简直对不起你们那张能说会道的嘴。”

阮芸亭在训练场边训斥着她们,一边悠闲地喝着茶。

训练场上负重奔跑的人愤怒地瞪着她,瞪得最凶的当然是那些校级军官。

“我X,不就是个中校吗?有什么了不起的?”

“她给我们的训练量太大了,就算是特种兵训练也没这么残酷!”

校级军官们对阮芸亭恨之入骨,在她的严酷训练下痛苦不堪。

只有林姝蔓一直默默忍受,像是在和阮芸亭较劲。

她在所有训练项目中都力争第一,连阮芸亭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很强,不仅具备指挥官的思维,还有出色的军事素质和身先士卒的勇气。

阮芸亭相信她们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战友,如果不是因为郑朗的话。

因为郑朗的存在,阮芸亭和林姝蔓注定只能是水火不容的关系。

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们不和,一旦靠近,周围似乎就有看不见的火药味。

有人问林姝蔓为什么这么拼命:“这只是一次培训,你怎么搞得像是在战场上一样?说实话,这么多人里,你最没有必要这么拼命,你可是出身将门啊。”

林姝蔓低头包扎着身上的伤口,薄唇紧闭,侧脸如刀削般坚毅。

她阴郁地瞥了一眼问话的人:“我告诉你,你能告诉我郑朗在哪里吗?”

林姝蔓这样说只是为了转移话题,不想理会那些琐碎的好奇追问。

没想到这个问话的人给了她一个惊喜:“嘿,老兄,你问对人了,我中午给特种大队的人敬烟,刚打听到郑朗在隔壁省的军校教书。”

在大学宽敞的阶梯教室里,光线略显暗淡。

学生们个个眼睛发亮,紧盯着讲台上那位年轻的郑朗中尉。

他说话不慌不忙,举止不骄不躁,凭借深厚的知识积累和实战经验,为这堂课带来了全新的视角。

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,一位皮肤白皙、相貌英俊的少校走了进来,她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定在郑朗身上,仿佛被射中的猎物,一见倾心。

郑朗注意到了她,林姝蔓。

他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出现,他的话语短暂停顿,然后又继续他的课程。

林姝蔓目不转睛地看着他,他就像一棵静谧的文竹,又似一把锋利的剑刃。

一直以来,她对他的感情如同波涛汹涌,她既轻视他,又害怕失去他,一旦失去,她的占有欲便如洪水般爆发。

此刻,林姝蔓终于明确了自己对他的感情,这是爱,那种她曾不屑一顾的浪漫爱情。

公开课结束后,想要提问的学生们纷纷涌上前来。

郑朗耐心地一一回答,直到人群散去,已是下午时分。

林姝蔓一直坐在后排,端庄地等待着他,在他收拾教具准备离开时,她默默地帮他关灯锁门。

她跟随在他身后,一同走过图书馆、操场、以及绿树成荫的梧桐大道。

“别跟着我了,你难道没有其他正经事吗?”郑朗终于对林姝蔓开口。

她立刻露出笑容:“我现在做的就是正经事,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事了,我在认真地追求你。”

郑朗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
林姝蔓也感到惊讶。

她以前总是自视甚高,不愿说任何浪漫的话,但今天她却说了出来,而且说得轻松自如,毫无负担。

一旦开了口,更多的甜言蜜语就像决堤的江水一样倾泻而出。

“我现在不在乎面子了,什么都敢说,只怕自己说得太晚。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,第一次在村里看到你脸红扑扑地向我跑来,我就预感到我们之间会有一段漫长而美好的故事。”

“我承认我很狭隘,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,在我们婚姻的开始,我讨厌你没文化,家境贫寒,头脑简单,现在我才明白,我真正讨厌的是我自己,我讨厌自己明明看不上你却还喜欢你。”

“所以我的行为很奇怪,我一边看不起你,一边又嫉妒那些能接近你的女人。”

军校的学员们严格遵守军队的纪律,行进时两人一排,三人一列。

他们经过林姝蔓和郑朗,好奇地打量着他们,但在看到他们肩上的军衔后,立刻敬礼。

郑朗感到尴尬至极,低声提醒林姝蔓:“别说了,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。”

林姝蔓摘下军帽,紧张地握在手中: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,其实我看了很多书,比如《追男人的99招》

但一见到你,我就什么都忘了,我只敢用我的真诚来打动你,我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,只希望你能接受。”

郑朗惊讶地看着林姝蔓。

他不得不承认,真诚是最能打动人心的,林姝蔓确实让他有些感动。

“我……”林姝蔓情绪激动,又忍不住想要触碰郑朗。

郑朗本能地做出了格挡,挡开了林姝蔓的手臂。

林姝蔓“嘶”地一声,倒吸了一口凉气,拉起衬衫袖子,露出了满是淤青和疤痕的手臂。

郑朗更加惊讶,态度也因此变得温和:“对不起,我刚才没控制好力度,这些都是训练时受的伤吗?”

林姝蔓似乎并不在意,只是紧紧地盯着郑朗的眼睛,试图从中寻找一丝一毫的关心。

“你会心疼我吗?如果能让你心疼,我愿意承受任何痛苦。”她的琥珀色瞳孔在树荫下的阳光中闪烁着热情。

郑朗突然感到有些窒息,虽然周围空无一人,他却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,面前的人逼迫他给出一个答案。

这时,一个清晰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寂静,打破了他周围的无形压力。

“郑中尉,过来。”阮芸亭站在校门口,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郑朗。

郑朗迅速前往与阮芸亭汇合。

“上车吧。”阮芸亭向副驾驶座示意,简洁明了。

郑朗遵命行事,这时林姝蔓追了上来:“现在是周六晚上,明天休息日,他应该歇息了。”

阮芸亭挑了挑眉:“军人不休息,虞大公子,你以为人人都像你,有点空就出来搞些小打小闹小情小爱?

提醒一下,你的假期只有一天,12小时后,我要在Y城军区训练场见到你。”

林姝蔓这批受训的校官假期难得,今天统一放假一天,其他人都累得像狗一样躺在床上睡一天。

只有林姝蔓马不停蹄地赶到隔壁省找郑朗。

她面对阮芸亭时绝不示弱,冷嘲热讽道:“不用阮队长操心,我就是爬也会按时爬回去,照样在训练中拿第一。”

阮芸亭轻蔑一笑,戴上墨镜,猛踩油门,载着郑朗疾驰而去。

郑朗还在愣神,被林姝蔓刚才的真情流露弄得心神不宁。

“她向你表白了?说永远爱你,为你至死不渝?”阮芸亭用调侃的语气轻浮地问。

郑朗不习惯与人讨论私事,他转移话题:“我们现在去执行什么任务?”

阮芸亭说:“我最不喜欢空洞的口号,到了我们这个年纪,已经没有什么口号能让我们热血沸腾,我们只相信‘行动’,看人也一样,不听她说了什么,而是看她做了什么。

另外,今天的任务是购物,城里有几位老军人,我们买点东西去看望她们。”

郑朗跟随阮芸亭走进供销社,这里人山人海,小孩们跑来跑去,笑声不断。

郑朗在边疆待久了,到了这种地方显得有些拘谨,习惯性地迈起了标准的正步。

阮芸亭回头看他,眼角眉梢都是笑意:“郑朗同志,你怎么像个害羞的新兵?”

郑朗更加手足无措,突然一群小孩挤过来,郑朗猝不及防地向前倒去,阮芸亭及时接住了他。

他瞪大眼睛,看到阮芸亭眼中映出两个惊慌失措的自己,她的胸膛温暖着他,让他心跳加速。

“对不起。”他挣扎着想要站稳。

但阮芸亭扶住他的后背:“急什么?我身上很臭吗?没烟味啦,不信你闻闻。”

她已经完全戒烟,身上只剩下洗衣粉的清新味道,还有一丝草木的清香。

孩子们散去后,阮芸亭才放开郑朗。

郑朗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过头,不想让阮芸亭看到他脸上的红晕。

他的心很乱,至今他仍无法确定自己与阮芸亭是否有超越战友的感情。

今天遇到林姝蔓后,他的心更乱了。

没想到林姝蔓似乎不想放过他,此刻捧着一束巨大的玫瑰花,大步走进供销社。

看热闹的人纷纷让开,让她像摩西分海一样为郑朗开出一条道路。

一小时前林姝蔓反复思考,决定遵循《追男人的99招》,使出其中绝招买买买。

“我”林姝蔓紧张地清了清嗓子:“我把花店里的玫瑰都买来了,这城市太小,没有像样的商场,等回家后我再给你买名表。”

她那架势像是要下跪求婚,周围的人嬉笑起哄,郑朗如临大敌,阮芸亭则气得拳头发痒。

她强忍着怒火,似笑非笑地提醒发愣的郑朗:“你忘了吗?你还欠你这前夫10万块钱呢。”

郑朗瞬间清醒,回想起林姝蔓要债的样子。

林姝蔓急忙大喊:“你不欠我的钱,不用还我,那10万我本来就没想要。”

阮芸亭厉声道:“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,你当时竟然能拿这件事威胁他,说明你心里在意钱。以后就算你们重归于好,吵架时是否还会拿这件事来伤害他?”

林姝蔓愤恨自己又被阮芸亭将了一军,她急到极点,怒声质问:“说!你是不是也喜欢小朗?”

时光如细沙从指缝间溜走,仿佛锋利的刀刃划过肌肤。

阮芸亭静静地站在郑朗背后,每一秒钟都像是重炮发射前的读秒。

郑朗明白,无论结果如何,那重量几乎让他无法承受。

就在这时,一辆军用吉普车在供销社门口急刹车,轮胎几乎擦出了火花。

“阮队!大队命令你立刻返回!”

阮芸亭和郑朗交换了一个眼神,立刻意识到有紧急任务。

她只犹豫了一瞬,便下令:“郑中尉,跟我一起走。”

林姝蔓立刻出声阻止,低声说:“不行,这明显是实战,小朗不能参与。”

阮芸亭用力推开她:“你太小看他了。”

郑朗一脸严肃,甚至没有看林姝蔓一眼,就跳上了车。

林姝蔓不甘心地拉住阮芸亭,大声喊道:“一定要把他安全带回来!明白吗?”

在紧张的时刻,阮芸亭回头,认真地看着她,承诺了男人之间最重的诺言:“我会的。”

但这次,她没能兑现承诺。

到达Y城军区后,郑朗为了获取第一手数据资料,经常与阮芸亭的特种兵队伍一同执行任务。

他们的配合默契,上级也给予了高度评价。

现在才知道,这种“默契”是幸运的象征。

现实世界不会一直对他们施以好运,有时也会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。

今天的紧急任务发生在西南边境。

敌对分子走私、暴动、无恶不作,人数远超情报所显示的三倍。

首批到达的特种兵人数不足,应对起来力不从心,伤亡风险急剧增加。

郑朗也拿起了武器,在此之前,他只在训练和演习中开过枪。

他从未在真正的战斗中杀过人。

所以当他看到匪徒举起自制的炸药时,他的食指在扳机上停顿了。

他明明已经瞄准了匪徒,以他的射击技术可以一枪爆头。

但他输给了自己对杀戮的恐惧。

只是犹豫了半秒,阮芸亭立刻冲过来提供火力支援,一枪击毙了匪徒。

然而匪徒手中的炸药已经投掷出去,炸死了埋伏在郑朗前方11点方向的战友。

三天后,阮芸亭带领队伍返回Y城。

林姝蔓已经在机场等待了很长时间,焦急地望着从直升机中陆续走出的队员们。

每个人都显得死气沉沉,沉默不语。

林姝蔓提心吊胆地等待着,忍不住问道:“郑朗呢?郑朗在哪里?”

没有人回答她。

最后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是阮芸亭。

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,仿佛被某种难以名状、沉重无比的东西压垮了精神。

林姝蔓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,她冲过去抓住阮芸亭,几乎是在恳求:“郑朗在哪里?”

阮芸亭干裂的嘴唇颤抖着:“对不起。”

林姝蔓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她回想起在供销社门口,她要求阮芸亭把郑朗安全带回,当时阮芸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

而现在,阮芸亭失魂落魄,看起来比死亡还要糟糕。

林姝蔓挥拳狠狠地打在阮芸亭的脸上。

阮芸亭没有躲避,也没有喊痛,任由她打。

林姝蔓紧紧抓住她的衣领,大声吼道:“郑朗到底在哪里?!”

阮芸亭伸出手,无力地指向直升机。

林姝蔓惊讶地立刻跑过去。

她看到郑朗蜷缩在飞机的角落里,双手紧紧抱住自己,像个无助的婴儿。

“小朗?”林姝蔓轻声呼唤他,小心翼翼地靠近他。

借着机舱外的光线,她看到他全身,感谢上帝,他身上没有伤痕。

但当她看到他的眼睛时,她的心被深深刺痛。

那是一双极度灰暗的眼睛,没有希望,没有生机。

郑朗孤独地抱着自己,喃喃地说:“我杀了人。”

牺牲的战士赵青,年仅24岁,刚订了婚。

她对书本不感兴趣,但特种大队要求队员们得有扎实的知识基础,所以三年前阮芸亭硬是让她去上函授课,还编了个她丈夫是教师儿子的谎言。

赵青信了这一套。

她天真单纯,性格开朗,叫“郑中尉”时声音特别洪亮。

然而,她被歹徒的炸弹炸死了,就差那么半秒钟。

如果郑朗能及时开枪,或者阮芸亭早半秒来援,炸弹就不会被投掷,赵青也就不会牺牲。

她的遗体被送往陵园那天,特种大队全体成员在细雨中向她致以最庄重的敬礼。

大校下令解散后,只有郑朗还站在原地,久久不愿离去。

大家都知道,他的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冲击。

他像中了毒一样,坚信是自己导致了赵青的死亡。

他痛恨自己的软弱,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。

心理小组已经无数次介入,但他无动于衷,只是低垂着一双黯淡的眼睛,不停地重复:“我不适合当军人,我害了她,是我杀了她。”

他的心理状态已经不允许他再执行特种大队的任务,连他的研究工作也无法继续。

人们心照不宣,他已经成了一个无用之人。

郑朗也明白这一点,但他已经深陷泥潭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,却无力自拔。

他独自坐在宿舍里,从清晨一直坐到傍晚。

傍晚时分,草木的清香飘来,阮芸亭静静地站在他身后。

“小朗,我好像从没告诉过你,我其实很害怕当指挥官。”

“因为仁慈之人不适合带兵。选择生存,还是为了所谓的正义而牺牲,这是一个永恒的难题。”

“我的士兵不是故事里的角色,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,是与我心灵相通的战友,每当我带领我的士兵去赴死,我也感觉自己死了一次。”

“到现在,我已经‘死’了五十八次了,我还没有和自己和解,我理解你心中的罪恶感。”

上级想要将他送到心理医院接受封闭治疗,但我认为,比起心理干预,你更需要星辰,和一个悠长的假期。”

她语气平静,没有提及自己为了他赌上了自己的军事生涯。

一小时前,她刚刚与大校上校、郑朗的上级以及心理医生争论过。

她力排众议,坚持让郑朗跟随林姝蔓回家,去见他心爱的星辰,去感受久违的人间烟火。

最看重她的上校语重心长地劝告她。

“他现在情绪不稳定,随时可能做出过激行为,一旦发生什么事,责任就会落到你头上,朗霆,你现在正处于晋升上校的考察期,一步都不能走错啊。”

阮芸亭说:“是我的错,我让他过早面对血腥和死亡,导致他心理出现问题,这份责任本来就应该由我来承担。”

那晚,她站在窗前,看着林姝蔓小心翼翼地护送郑朗,如同呵护一件稀世珍宝,为他忙前忙后,请他登上自己借来的直升机。

上校走到阮芸亭身后,突然问道:“你跟我说实话,你是不是对他有了不该有的感情?”

阮芸亭点燃了一支烟,一口也没抽,任由烟丝自行燃烧,直到烟头烫到了她的手指。

上校说:“你让他和林姝蔓一起走,难道不是在撮合他们,而把自己推得更远?”

阮芸亭慢慢露出比烟草还要苦涩的笑容:“如果他能好起来,我愿意去死。”

郑朗呆呆地伫立在门外,目睹着繁星仿佛一颗颗小炮弹朝他袭来,他紧紧地搂住自己。

“爹地!”他的声音甜腻而柔和,足以融化人心。

孩子们总是那么敏感。

星星和虞子筠相处得久了,慢慢察觉到他对自己的虚伪。

只有在妈妈在场时,他才会亲昵地拥抱自己,给自己买礼物。

一旦妈妈离开,他便对自己失去耐心,根本不想理睬自己。

星星越来越怀念郑朗,他才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爸爸。

“爹地,我好想你,我好爱好爱你,爹地,对不起,我以前对你不好。”星星的泪水滑落。

郑朗的眼眶也湿润了。

他紧紧抱着星星那柔软而芬芳的小身体,忍不住痛哭失声。

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,他仿佛一直生活在地狱之中,但抱着星星时,他仿佛回到了人间。

他拿出一个装满彩色石子的玻璃瓶,星星瞬间兴奋地尖叫起来。

“爹地,这些石头好漂亮啊,这个最漂亮!像地球仪!”星星高高举起阮芸亭精心打磨的淡蓝色B612石子。

郑朗心中一阵恍惚,突然间,后知后觉地忆起,阮芸亭似乎默默为他承担了太多。

她曾说过,慈不掌兵,而她惧怕掌兵。

在她那坚强的外表之下,隐匿着一颗慈悲之心。她将所有病患都视作自己的兄弟。

每有一人离世,她便仿若自己也经历了一次死亡,她已然“死”了五十八次,身上背负着五十八座坟的沉重债务。

她默默忍耐,无声地承担着这一切。

而他的心理崩溃,无疑又给她增添了沉重负担。

郑朗越想,心中越是震惊。就在这时,一束沾着露水的紫罗兰出现在他眼前。

“我刚从花园里摘的,喜欢吗?”林姝蔓笑容清新俊逸,身上的衬衫洁白无瑕。

“你怎么没穿军装?”郑朗呆呆地问道。

“请假了,在家陪你。”林姝蔓轻轻拉住他的袖子,柔声道:“我要教星星弹钢琴了,你要不要一起来听?”

她弹奏了一下午的肖邦。

忧伤仿若潺潺流水,缓缓流淌而出。

林姝蔓不看琴谱,只是凝视着郑朗的脸庞,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喜怒哀乐的细微变化。

她全心全意地在意着他的心情,而他却盯着眼前的虚空,目光深邃而又遥远。

林姝蔓隐隐猜到他在思念何人。

为此,她嫉妒得几近发狂,却又不知该如何宣泄这份情绪。

恰在此时,虞子筠来了。

他如同璀璨明星般闪亮登场:“一直弹肖邦多没意思啊,来点莫扎特活跃活跃气氛吧?”

他至今仍未放弃追求林姝蔓,因为他从心底就没把郑朗放在眼里。

他觉得林姝蔓如今对郑朗的狂热,不过是因为被这个“土包子”驳了面子,她迟早会对郑朗失去兴趣。

果然,这次林姝蔓没有拒绝虞子筠。

她目光特意望向郑朗,而后大声对虞子筠说道:“好啊,你我四指连弹,一直备受好评。”

于是,虞子筠优雅地坐在林姝蔓身旁,与她心有灵犀地对视,琴瑟和鸣般演奏起欢快的A大调钢琴奏鸣曲。

郑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,看向钢琴前的两人,仿佛瞬间回到了一年前。

那时便是如此,他常常看到林姝蔓和虞子筠郎才女貌、珠联璧合的背影。

那时的他,伤心、嫉妒,孤独地徘徊。

但此刻看到他们,他竟没了什么情绪,只是心中有些感慨,他们确实十分般配。

林姝蔓沉溺在嫉妒的情绪里,匆匆将曲子弹完,急忙扭头去看郑朗。

却发现他的位置上空空荡荡,人已经离开了。

林姝蔓的心也随之空落,有种一脚踩空的错觉。

她隐隐意识到,自己又做错了。

郑朗坐在花园里,眼神空洞。

虞子筠面带笑意走了过来。

“郑朗,你会弹奏什么曲子?”他以看似友好的口吻问道。

郑朗一本正经地回答:“在部队里,我们不学钢琴。”

虞子筠忍不住笑了,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:“你不会连五线谱都不认得吧?那林姝蔓弹琴给你听,岂不是白费力气?抱歉,我可能用词不当。”

郑朗轻蔑地看了他一眼:“你不用隐藏你的敌意,想说什么就直说吧。”

星星提着裙摆,里面装满了小花,兴高采烈地跑过来:“爸爸,这些花送给你!”

虞子筠自作主张地接过花,满脸笑容地说:“谢谢你,宝贝,这些花真香。”

星星愣住了。

虞子筠完全不在乎星星的感受,只是把她当作接近林姝蔓的工具。

虞子筠当着星星的面,毫不掩饰对郑朗的轻视。

“你肩上的军衔是中尉吧?不错,年轻有为,但你的能力也就到此为止了。你会弹钢琴吗?懂得欣赏艺术品吗?读过几本文学名著?出过国吗?都不会,都没有,郑朗,就算你再努力一百年,也摆脱不了你的土气。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,早点离开林姝蔓,别幻想她会真心爱你,她的世界你永远够不着。”

郑朗冷笑一声:“你懂些风花雪月,就觉得自己了不起?虞子筠,你以为你能岁月静好,是因为有我们这样的人在为你负重前行。”

虞子筠脸色变得狰狞:“胡说,我需要靠你?我靠我爹就够了,你知道他是谁吗?信不信我让他把你一撸到底?”

星星突然大声喊了声“妈妈”。

虞子筠立刻换上温柔的表情,笑容满面地看着她:“姝蔓,我正在和郑朗聊天,好久不见了,我很想念他。”

林姝蔓双手插在口袋里,装作深沉地望着远方,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让虞子筠和星星离开,好与郑朗独处。

谁也没想到星星会大声说:“虞子筠是坏人!我摘给爸爸的花全被他抢走了!他还说爸爸是土包子!”

虞子筠惊愕万分,急忙想去捂住星星的嘴。

星星像泥鳅一样滑溜,跳到长椅上,声音更大:“他欺负我爸爸,破坏爸爸的工作,让爸爸变成穷光蛋,连买馒头的钱都没有。”

星星的夸张言辞让郑朗忍不住笑了,他既高兴又感动,他觉得星星终于长大了,学会了坚定地保护自己所爱的人。

虞子筠慌张地辩解:“童言无忌,童言无忌。”

星星指着他的鼻子说:“坏女人!你给我买玩具逼我喊你‘爸爸’,你只是想做我妈妈的老公,你对爸爸很坏,假装对我很好,所有人都知道!”

林姝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
她突然意识到,连孩子都明白的事情,她却一直忽略了。

今天星星大声说出来了,以前星星沉默的时候,郑朗又默默承受了虞子筠多少气?

虞子筠此刻装出一副泪水涟涟的样子,求助地看向林姝蔓:“姝蔓,星星好像误会我了。”

林姝蔓的回答是指向大门,简洁明了的一个字:“滚。”

虞子筠惊呆了,他的样子愈发显得楚楚可怜:“半小时前我们还在弹钢琴,你怎么突然……”

“半小时前我是傻瓜,现在我清醒了。”林姝蔓拉着虞子筠的胳膊,强行把他拽到门外。

虞子筠看到了林姝蔓眼中的决绝,他急得要命,泪水模糊了他那原本漂亮却此刻显得狰狞的脸。

他从未如此失态过,他几乎想跪下求林姝蔓回心转意。

“你忘了我们在你的书房里有多快乐吗?我们四手联弹,谈天说地,你说我是你的Soulmate,郑朗能给你这种感觉吗?”

林姝蔓惊慌地看了郑朗一眼,担心被他听见,然后转头狠狠威胁虞子筠。

“别说了,你不知道你父亲正在被纪委调查吗?我正好有几份证据可以提交。”

虞子筠像见了鬼一样,美丽的外表彻底被撕裂,只剩下恐惧和迷茫。

很快他像个疯子一样抱头大叫:“不对!不可能!我妈妈不能倒!”

林姝蔓已经关上大门,直奔郑朗而去。

她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才能挽回他。

郑朗紧紧搂着星星,他脸上的哀伤几乎让林姝蔓心如刀割。

她轻手轻脚地蹲在他跟前,满怀敬意地凝视着他:“抱歉,我刚才不应该和虞子筠一起弹琴。”

郑朗带着一丝疑惑地望着她:“没事儿,你没必要向我道歉。”

林姝蔓急切地辩解:“不,我确实做错了,我当时是故意和他搞暧昧,想让你吃醋。”

郑朗带着一丝同情地低头看着她,突然间明白了阮芸亭的话:“你一提钱就说明你很在意,谁知道将来你们吵架时,你会不会拿这件事来伤害他。”

阮芸亭阅人无数,那时就看穿了林姝蔓的本性难以改变。

她太过自负,锋芒毕露,伤人时从不犹豫,总是直击要害。

一年前她就知道郑朗害怕看到她和虞子筠在一起,所以一年后的今天,她依旧按照自己的习惯伤害他。

事后林姝蔓才恍然大悟,不顾一切地请求他的原谅。

但伤害已经造成。

郑朗这样的人,宁愿玉石俱焚,也受不了她时而毒药时而蜜糖的态度。

“林姝蔓,你很好,我不怀疑你会成为一个好母亲。”郑朗温和地说:“但我们的关系,也只能到此为止了,现在,我想回家。”

林姝蔓几乎跳了起来:“回家?回哪儿去?”

郑朗目光坚定:“我要回Y城,继续我的项目,那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。”

他被责任感驱使,也被思念折磨。

他确信自己此刻心中所想,只想见到那个如山般伟岸,如海般包容的人。

他无比渴望被她深邃而慈悲的目光所笼罩,无比盼望看到她明朗而狡黠的笑容。

林姝蔓焦虑不已:“你的心理问题……”

“会好的。”郑朗眼中满是真诚:“我感受过星星给我的爱,清新如晨露,即使在那样美好的时刻,我还在想念赵青。

但我不再害怕了,我感觉很舒服,我已经能够和我的愧疚共存。

你也知道,真正的勇士,是在认清现实后依然热爱生活的人,从今往后,我会活得更真诚,连赵青的那一份也活出来。”

真诚地生活,就是放下犹豫,坚定地迈向自己所渴望的。

郑朗告别了星星,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林家的大门。

天空晴朗,万物可爱,街角停着一辆吉普车,美丽的女子在车前徘徊,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心爱的人。

“阮芸亭!”郑朗大声呼唤她的名字。

阮芸亭惊喜地抬头,脸上立刻露出了明朗的笑容:“我我刚刚到,正好休假,想过来看看,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。”

她没有说自从她离开后,她整夜失眠,白天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忙碌。

但大队长看出来她快要被掏空了,大吼着这样下去她会毁了自己,也毁了手下的兵,命令她用掉积攒已久的假期来看郑朗。

“会不会打扰你?我我可以看一眼就走的。”阮芸亭心虚地不敢看他,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。

她害怕打扰他和女儿的团聚,以及,和林姝蔓的重归于好。

“不会,见到你的前一秒,我想的是如果能立刻看到你,那该有多好。”郑朗勇敢地说出心里话,勇敢地向她走去。

他像梦中无数次设想的那样,伸手触摸她的脸颊。

“在和平年代,我们仍然整装待发,枕戈待旦,我们愿意为了信仰赴汤蹈火,但在这些伟大的使命之外,我能不能也拥有一点温柔和幸福?

让我体会到温柔和幸福的人,能不能是你?”

他主动表白,让阮芸亭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
他看到她的眼泪在眼眶里闪烁,嘴唇微微颤抖。

“我我只有一个要求。”向来从容的她结结巴巴地说:“以后求婚时,能不能让我先说?”

他们相视而笑,整个严肃的军属大院因为他们的笑声变得甜蜜温馨,就像他们的余生一样。

(全文完)